文/艾艾
初识李爻,先见其诗及雕塑。阅其文字,会有一种感觉:现实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事事皆无所谓,但却又矛盾地在他内心时时埋植着隐忧,这种隐忧近乎于绝望。或许,这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优越的家庭条件,父母无法理解儿子对艺术的热爱和执着,从而不断地营造出各种压力,企图迫使他接受家业和足够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李爻一次次选择“逃跑”以此对抗父母的殷殷期望,甚至不惜与父母决裂。以至于许多年里他都借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却怎奈酒精只能让他内心的清醒越来越强烈,酒后胡言滋事在一些不了解他的人眼里看起来像疯子,肝胆与白眼由此也见得多了。早些年,境况拮据的李爻时常外出打零工以及靠朋友们的资助来维系生活和艺术创作。时过境迁,我对他笑言应该安心在老家当他的纨绔子弟过着衣食无忧的“富二代”生活。李爻的父亲曾经说过别人的苦难是老天爷给的,而李爻的苦难都是自找的。无论何种窘迫的情境下,李爻都不曾放弃对雕塑的热爱。我想,正是基于这些不寻常的历练和坚定的信念逐渐造就了李爻作品中独特的张力,当然,仅有岁月的风霜是不够的,天分也是何等的重要。
在这个处处充满着虚假的国度里,率性而纯粹的东西已濒临绝迹,经济的发展和利益的驱使逼迫着人们加速生产,机械取代了手工艺的唯一性,人们渐渐忘记和丢失掉传统,习惯了流水线的批量生产。多年来李爻一直取材于朴拙的石灰岩,创作之前从不预设作品的具体形象,看似充满着一种即兴及不确定性,像是禅宗里所蘊含的哲理:讲究有中之无、无中之有、无中生有,即“存在”、“此在”与“彼在”。而创作风格上,李爻以诗人的气质和雕塑家的眼光刻创造了“尖刀流”的工作方式。锤与凿之间,放弃大众审美取向里的“美观”, 其作品像是远古时期的产物,扰乱了观众的习惯性思维,作品形象冲激着观者的感观。李爻的雕塑作品区别于当下热卖的流行品,粗拙的材料、从始至终的手工打磨以及不能堪称为美奂的作品形象都足以颠覆时下,一切完全从本心出发。而这种不讨好市场需求的创作方式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不识时务自毁前程,于我看来却难得的珍贵。当下的人活得心事重重,名利之下奴颜卑膝,表裡不一,人情世故玩得得心应手,眉眼高低把握得恰到好处,骨气丢到九霄云外。随着社会经济的变革,艺术家不再是人文精神的缔造者,更像是一个个久经世故懂得经营之道的商人。恪守着自己的艺术信仰和艺术原则是件本应该的事,但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年代倒像是个异数。
第一次见到李爻,像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眼神坚定却有带着几分游离,身形瘦小可是很结实,一改往日我印象中山东大汉的形象,脏兮兮的破旧衣服,全然见不到他的文字和作品里的那种讲究,通身的野性与他的雕塑所呈现出的沉静、厚重的气质完全不符。总之从最初见到李爻的作品再到看见本人,体现出太多看似相互矛盾但放在他身上却也合理的东西,一种怪侠般的气质!
关于李爻骨子里的天马行空在后来终于从他的绘画里找到了出处,没有被所谓的美院“美过”,亦无所谓的“规矩”,纵容画笔在画布上洒脱驰骋,无论画面的感觉还是绘画的方法都好似柴姆•苏丁(Chaim Soutine),艺术风格既传统又粗野,而这种矛盾的组合与现今流行的品位相抵牾,或许绘画对于李爻来说是文字以外的另一种宣泄情绪和思考的方式,只在乎是否能满足于自己的内心诉求。自2008年末开始受佛法的影响,李爻的绘画风格逐渐发生了改变,不再激昂得肆无忌惮、光怪陆离,画面开始追求简洁宁静,但始终不变的是有如乔治•莫兰迪(Giorgio Morandi)毕生所奉行的“宁愿让自己的作品在抽屉里沉睡,也不会纯粹为了金钱而出售”。
对于一个没有上过几年学和从来没有接受过艺术专业教育的人来说,我欣赏他对于艺术的领悟力,并将他的雕塑作品比拟于贾柯梅蒂(Giacometti),李爻则表现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他总是保有自己的骄傲,或许更确切地说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李爻较为推崇莫迪里阿尼(Modigliani),但与當下其聲自詨的“艺术家們”比起来他只说自己是一个石匠。除却艺术本职之外的許多文艺载体,他也多有涉猎,這些似乎是他身體的一部份,比如音乐、电影、文学,遇到合缘的朋友常常能对此类话题侃侃而谈,偶有碰到过一些专业人士,会令其瞠目咂舌。
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很多人,事,无论怎样坎坷李爻在他的艺术道路上永远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劲头,毕竟光明是需要用黑夜来铺垫的。还记得在网络上第一次见到李爻的雕塑,便坚信在时间的递进中他的作品将不仅仅只是作为简单的艺术品陈列。现在,我仍是这样认为。
2011年10月19日于大興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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